11月20日，由厦门大学台湾研究院主办、厦门大学两岸关系和平发展协同创新中心协办的“沉默的荣耀：影像・历史・记忆”学术研讨会于科艺中心召开。本次会议聚焦近期热播电视剧《沉默的荣耀》，该剧作为首部聚焦新中国成立前后台湾隐蔽战线斗争的重大主题电视剧，再现了1949年至1950年间吴石、朱枫、陈宝仓、聂曦等烈士的事迹。电视剧主创人员陈奕雍（联合出品人）、张玉（编剧）、潘姗（制片人），以及厦门大学历史与文化遗产学院、台湾研究院、厦大图书馆等多位学者专家出席了本次研讨会。

研讨会开幕式由厦门大学两岸关系与协同创新学者暨台湾研究院副院长张羽教授主持，台湾研究院党委书记郭锦星与《沉默的荣耀》联合出品人陈奕雍分别发表致辞。郭锦星书记指出，今年正值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亦是台湾光复80周年，该剧的热播为学界与公众提供了平和且深入回望历史的契机，对于铭记民族苦难与奋斗历程、守护国家统一与两岸和平的正义理念具有重要意义。陈奕雍分享了祖父参加二二八起义后定居漳州的家族经历，儿时从邻里家人们口中听到的“蔡孝乾”这个名字，多年后竟在自己参与的剧中出现，个人家族史与大历史由此牵系在一起。在陈奕雍看来，正是因为坚持使用真名真姓，这部电视剧才得以唤起初心，也使人们开始关注白色恐怖、台盟英烈等史实与人物。

研讨环节由厦门大学两岸关系与协同创新学者暨台湾研究院文学所所长吴舒洁副教授主持。厦门大学历史与文化遗产学院院长张侃教授首先发言。作为一名历史学者，张侃教授感谢《沉默的荣耀》深刻地演绎了以吴石为中心的那段中国近现代史。他谈及中共闽西南台湾工委与台湾省工委的渊源关系，特别注意到了地下党员林斤澜被捕事件。林斤澜以作家身份为人熟知，其在1946年以地下党员身份被派往台湾潜伏，后因闽西南党组织成员罗林叛变而被捕入狱。张侃教授分析了林斤澜狱中自白书的自白策略，探讨如何识读这类档案中的虚与实。这段沉重的经历一度被林斤澜所回避，但多年后，作家以文学笔法重提旧事。张侃教授提示出小说《台湾姑娘》、散文《惊梦》与这段经历之间的隐秘联系，以另一种方式展现了自白的虚与实。

吴石将军与厦门大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张侃教授指出，吴石将军与台湾研究院首任所长陈碧笙有着诸多交集。此外，在王亚南校长的运筹下，吴石留在大陆的“末次资料”入藏厦大图书馆，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厦大图书馆古籍特藏与修复部主任盛承副研究员介绍了厦大馆藏的其它相关资料。其一是当时国防部史料局/史政局的剪报资料，其二是国防部的藏书。吴石将军所在的史政局正是运用这些剪报资料编写战史。此外，吴石还编有兵学辞典、翻译日文书籍《警察学纲要》、编辑期刊《国防研究》《史政季刊》等。这些特藏充分展现了吴石深厚的军事学修养，“戎马书生”的抱负跃然其间。

厦门大学两岸关系与协同创新学者暨台湾研究院副院长刘奎教授讨论了当前台湾所谓的“转型正义”问题。《沉默的荣誉》的热播以及热议，让长期以来被有意忽略甚至歪曲的“白色恐怖”历史重新浮出水面。五十年代初期，在美日的支持下，国民党为了扑杀红色革命力量，采取非人道的戒严政策，导致大量怀抱理想的大陆和台湾人士被戕害。台湾解严之后推行所谓的“转型正义”，却偏重“二二八”的省籍矛盾，将“转型正义”当作政党斗争的工具，忽略“白色恐怖”受难者的诉求。“白色恐怖”受难者真正的正义，他们的历史真相，他们应得的社会位置，都尚未实现。《沉默的荣耀》让这些问题重回现实视野，对台湾所谓“转型正义”形成有力的质询。

张羽教授赞扬《沉默的荣耀》是涉台历史题材文艺创作中具有创新性与代表性的实践成果，采用真人真事与历史进行对话，增加文学性的叙事，成功塑造了吴石、朱枫、陈宝仓等烈士的形象，在对正反派人物塑造上充满了富有张力的美学色彩。此外该剧也很好地宣传了闽南文化。厦门大学台湾研究院研究团队非常愿意与涉台影视创作团队应有更多的学术交流与合作，共同打造更多优质影视作品，助力两岸记忆文化体系的构建。

《沉默的荣耀》在制作过程中参考了大量档案文献，对此，邱士杰副教授着重介绍了台湾地区的政治档案解密史。50年代白色恐怖时期形成的审讯档案，早期只能透过台湾当局提供的猎奇式新闻、绝密读物而间接披露。直到新世纪，政治档案的大量开放才改变了研究格局。档案使用需与回忆录、口述史互相印证，并谨慎辨识真伪。随着当事人逐渐凋零，解读政治档案将愈发依赖研究者的史识。此外，台湾政治档案具多种解密类别，研究尚未上网的材料须通过合规方式取得，以确保来源与内容的完整性。邱士杰副教授建议，可加强与台湾学者的学术合作，为白色恐怖历史研究以及相关题材的电视剧制作提供更可靠的史料保障。

厦门大学电影学院林震岚助理教授从抒情视角出发，指出《沉默的荣耀》通过再现抒情主体，对后史诗时代如何抒情以及抒情的政治伦理展开可贵的探索。作为“有情的主体”，剧中的吴石将军即使深陷残酷现实与战争暴力，仍然坚持自身的道德理想，葆有勇于和外在世界协商、发明并承担历史重负的抒情自我。《沉默的荣耀》以“真人真名真事”再现这段“未完成”的历史，对观者形成强烈的情感召唤，从而在回眸过去的同时提出历史如何继续向前的问题。

《沉默的荣耀》对于青年世代形成了强烈的历史召唤。本次研讨会特设青年对话环节，邀请在读硕博士生发表观剧体验和相关研究。复旦大学历史系博士生金雪儿聚焦于革命英烈朱枫的影像叙事。她梳理了朱枫在抗战至解放战争期间参与地下工作的经历，揭示其与吴石、李友邦、沙文汉、陈修良等重要历史人物的密切往来，指出这一人脉网络是其赴台执行情报任务的关键支撑关注朱枫在狱中展现的思想与行动。在影视改编层面，她提出电视剧通过强化戏剧张力、信仰纯粹性与女性情感表达，既遵循大众传播逻辑，也兼顾思想深度与艺术品质，成功塑造出一部兼具思想性与艺术性的高品质类型剧。

厦门大学历史与文化遗产学院硕士生李睿利用各省革命历史文件汇集中的史料，围绕二三十年代地下党的党员职业化策略，讨论了中共地下党的斗争智慧与实践经验。他从党员职业化的涵义、党员职业化与秘密工作的关系、以及党员职业化的手段等角度出发，指出党员职业化的策略集中体现了地下工作的灵活性、现实性及因地、因时制宜的特征；最后结合《沉默的荣耀》结局，认为地下党员在党员身份与一般社会身份之间的冲突中作出的抉择，凸显出了伟岸的共产党人形象。

厦门大学台湾研究院文学所硕士生罗婧雯重点梳理《沉默的荣耀》的叙事结构。1949年前后台湾特殊的历史地理环境，造成人员、情报往来受阻，是贯穿剧集的根本线索。本剧以侠士与反派的较量为明线，以轻巧合、重意志的反套路设计凸显崇高、乐观精神，呼应共和国优良文艺传统。该剧达成“孤岛突围”的叙事闭环，完成度及宣教价值较高。以此为起点，挖掘两岸共通的左翼传统，寻找凝聚共同体的视野与框架，实现叙事与现实双重意义的“岛屿不孤”，是涉台影视剧带出的挑战与机遇。

在听完各位老师和同学的讨论后，编剧张玉也分享了自己的创作经历。如何平衡真实性和戏剧性之间的关系是最大的难题。主创团队秉持“大事不虚，小事不拘”的原则，在坚持重大历史节点真实性的基础上，一步步摸索着加入艺术想象构建丰满的人物关系，通过情感元素去平衡历史真实与文学创作之间的张力。剧集创作之时所能获得的档案资料十分有限，然而因为细致推敲情节和人物，在虚构中尽可能努力拼凑历史切片，有时竟能获致想象与真实之间的不谋而合。朱枫和吴石的性格对照、人物之间形成的情感连结，这些精心设计赋予了历史事件以戏剧性，使其能够吸引人、打动人。张玉透露，自己曾在剧作结尾写下这样的定格画面：“四位烈士的墓前摆满鲜花，很多人前来拜谒。你们的名字有人知晓。”这个美好的希冀，如今竟真的成为现实，因电视剧的热播，西山公墓四位烈士的雕像前摆满了鲜花，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了解那段历史。这对于创作者来说无疑是莫大的幸福。

制片人潘姗回顾了电视剧创作过程中的艰辛与收获。为了还原台湾的街景，摄制组苦苦寻觅合适的拍摄地点，走遍了福建各地。在鼓浪屿拍摄时，所有设备都是用人力小车一车车拉上岛。虽然很艰难，但今天能够得到观众的认可令人倍感欣慰。潘姗希望未来能与厦大台湾研究院深度合作，打造更多优秀的涉台影视作品。

陈奕雍援引李安导演的说法，认为导演更像是一个灵媒，影像借助导演之手得以显现。《沉默的荣耀》之所以获得成功，只是顺应了当下的社会思潮和大众情感，使人民群众饱满的爱国主义情绪得以抒发。文艺工作者担当着这样的使命，也有义务去呈现烈士的尊荣与历史真相，通过影视作品建立关于两岸历史的自主话语体系。

在互动提问环节，与会者围绕台工委相关史实、电视剧群像塑造、文艺作品的意识形态导向、家庭戏与剧情主线之间的关系等问题与主创团队进行交流。其中台湾艺术研究院吴慧颖院长提及自己采访过的陈大禹、蓝波里等闽台艺术家在“二二八事件”与白色恐怖时期的经历，建议可进一步挖掘沉默往事，通过艺术形式致敬历史。张侃教授对《沉默的荣耀》的谍战剧定位表达了不同看法，认为该剧最吸引人之处恰恰在于呈现出一个总体性的历史价值，激发了我们共通的情感结构，甚至提供了一个“情感结构的再结构”可能性。这种激活的方式，在于和伟对情感矛盾性的演绎中得到很好的表达。在这个意义上，历史学者与文艺工作者同样都是遗忘的守护者，中国的历史学正在努力建立自己的记忆资产，塑造属于我们的历史价值。

最后，张羽教授对所有参会嘉宾表达了衷心感谢，并欢迎相关影视剧创作团队与厦大台湾研究院合作交流。本次研讨会圆满落幕。

（图：邓怡；文：童轩然、罗婧雯；编辑：王超；复核：周子然；责编：林悦贤；编审：刘国深）